过年回家,空气中没有记忆熟悉的味道

1

每年过年，我都回家呆两三天，拜个年，就回武汉。

两边都有老人，长假也就七天，这样算是兼顾吧。今年武汉有二宝，在家里就勉强呆了两天，大宝也始终不适应老家厕所。

虽然每次只呆几天，但是我都有仔细观察，我家小县城（湖北黄冈浠水），有什么变化。

这些小小的变化，有心想想，你就可以感受到中国经济社会风俗的变化，古人说，见微知著。

2

我家临街，是县城最热闹的老街，黄金商业地段，还有两个门面。

所以我会特别留意老街门面的变化。

最早老街全是卖衣服的，我小时候还帮着卖，大年三十这天家家卖到清仓，当时的衣服都是汉正街进货，不知道是什么牌子。

后来卖衣服的店渐渐少了，剩下的店全部变成了品牌加盟店。老妈说，现在服装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。

我也看着十年来，门面从卖衣服到卖金银珠宝到卖蛋糕，美妆美甲店也开了好几家，今年我很意外看到正新鸡排和密室逃脱，在县城都有了。

我印象中，密室逃脱在武汉也不过刚刚兴起两年，正新鸡排是16年春节前后开始覆盖武汉三镇。连县城都覆盖到了，我觉得正新鸡排扩张速度太快了。

小城镇和大城市文化生活消费越来越同步了。

当然论吃，还是大城市花样多，比如咖啡馆，在我们县城，生意始终不如麻将馆。至于武汉流行的众筹图书咖啡馆，我估计县城永远活不下来，还有VR体验馆，我估计还没等到县城复制，武汉的也该倒闭关门了。

县城一直是大城市消费进化过程的缩小版，只是慢一拍。

3

餐饮业这几年变化也很大。

一开始模仿武汉搞平价大饭店，办婚宴，现在县城人结婚，也真的是去酒店包场，没有人在自家做。

吃多了，生意也就淡了，后来餐馆都学武汉，走特色餐饮的路，小龙虾、香辣蟹、土家菜都来了。

我的一个表弟，就在餐馆做大厨，月薪6000，他说请的潜江师傅，一个月13000，他想和老板谈加薪，非常困难，因为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，现在机关的人都不敢吃餐馆，普通老百姓钱也不够花。

老板说，一加薪，每年什么都不做，30万人工成本，这钱很难赚回来。

我表弟想去上海打工，她姐姐在一家跨境电商物流公司上班，据说过去他可以拿7000元，老婆也可以拿5000元工作，单位包吃，自己租个房子，比县城一个月可以多赚4000元。

他也许年后，就去上海打工。

我的确没有想到，现在要吸引别人打工，月薪低于5000，已经没有吸引力了。

怪不得外企都想离开，人工贵，房租贵，物流贵，税负贵，中国早就不是劳动力红利期了。

搞制造业恐怕是越来越难了，这不是简单导向鼓励就能解决的，投入大，周期长，人工贵，税负重，经营难，如果不是高端制造业，赚取的利润微薄，老板真不如炒楼。

中国未来，必然要大力发展高端服务业，才能容纳更多就业。——如果这个判断成立，现在的孩子，不读大学，等于断送未来。

4

弟弟告诉我单位加薪了。

他算是事业单位，月薪有4800，扣掉社保个税，拿到手不足3000，但这比前几年收入是高很多了，弟媳妇也涨了，算起来，家庭年收入破了十万。

老爸是副高级职称，医生，退休金也加了，弟弟说他现在收入反而是全家最高的，妈妈没有职称，退休金最低。

这么算起来公务员、事业单位、退休金待遇改善真不错，但转过头一想，这几年物价上涨压力也大啊，加薪也未必能赶上物价。

县城房价倒是稳定了，弟弟说房子又新做起来好的，不好卖了，倒是新农村的准别墅（或单门独院），40万一套，近300平方，县城很多人跑去买。

城市里的住宅单元楼，在县城人眼里，哪里有单门独院气派？——不能养花，不能养狗，憋屈。

我没有注意到县城的工业有什么大的发展，我很担心未来的县城财政收入。财政一旦亏空了，今天的美好生活，会不会过几年又要陷入艰难。

这几年，我还得多赚钱，多存钱，有备无患。

5

拜年的习俗一直在改。

一开始，亲戚到家，必须先放鞭炮，煮面，用土鸡蛋打荷包蛋，放鸡肉鸡汤，吃完才能走。

后来就变成带点年货，带两斤肉，上门拜年，放个鞭炮，泡红糖米泡，还要加两个红枣。

再后来变成带点年货，上门泡杯茶，放个鞭炮，寒暄几句，就走。

今年上门，我看风俗更简化了，直接空手上门，丢个红包，说几句话，有的茶也不要你倒，说还有人家要拜，几分钟就走了。

红包反正是要回礼的，来去也就是一刻钟。

对联还会贴，福一样倒挂，来了人还是一挂鞭炮，可年味想重，也难了。

对了，今年高中同学搞聚会，我没有办法赶去，他们在群里发了照片，我悄悄晒给后宫团看，妹子也真是狠，点评太狠。

妹子说：岁月哪里是杀猪刀，是猪饲料。

6

和父母的对话永远是鸡同鸭讲。

父母这代人，一辈子节约，到现在剩饭剩菜吃几天也舍不得倒，一点点钱都舍不得花，要存着留给我们。

我说爸妈你们自己多花点——我们老了，吃饱饭有电视看就很好，钱用不了，现在生活很好，你们放心，我们看病都有医保！

掷地有声，可父母总归老了，亲戚朋友间真能拿出来撑面子的，也就是我们几个儿。

小地方的人，活着就讲究这个面子，感觉有了面子就有了里子。所以这么多年，一直没改的，还是亲戚间晒娃——小时候晒成绩，大一点晒对象，晒工作，再老几岁就晒娃，到我这年龄，二胎都有的人，就是晒收入。

我爸说，那谁谁谁的孩子，据说月薪15万（啊，真厉害）；那谁谁谁的孩子，在深圳买了房（啊，我买不起）；那谁谁谁的孩子，现在自己开公司做老板（啊，我事业小）.....

以为逼婚一关过了人，人生从此就能安闲？

没什么好沟通的，我就告诉父母，在外面别炫耀我就好，我就是一普通大学老师。

我爸问，那你在网上搞的事情我都搞不清楚。

爸，你不用搞清楚，你就知道我没犯法就行。

有一种真爱，叫我从来没能了解你。